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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人得節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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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人得節制

吳非辭少見地說到做到,不理他便是不理他,不同他說話,不與他一起做事,不和他睡在一個屋,夢裏見著他都要扭頭走人。

趙知臨如往常一般待她,早上牽出戰馬送她至公主府,再往明武門去,散值後再到公主府門外接她回家吃飯。

只是吳非辭上馬不用他扶著,下馬也是自己滾下來,摔在地上就爬起來拍拍膝上塵土,裝作無事發生,徑直進了屋,看都沒看他一眼。

到了夜裏,趙知臨睡在堂屋,前兩夜被褥,靠在窗邊睡,以月色為被,以重露為枕,醒來臉色慘白,眼下青一片,眼底紅一圈。

阿清看不過去,說:“姐夫,你到我屋裏睡吧,我睡兩天堂屋。”

趙知臨說:“我認床。”

認什麽床?他就算在屋裏睡,睡的也不是床。

吳非辭冷冷盯住他眼底蔓延擴展的紅血絲,想起下午嬸嬸拉過自己,好心勸道:“阿婉啊,你和七郎夜裏是不是折騰得厲害?年輕夫妻鬧上這麽一宿倒也沒什麽,就是別連著鬧這麽多天,註意些身體,而且街坊鄰居見著,難免會說閑話。”

說得她臉紅心燥,熱汗直撲到脖子。

誰和他折騰了?是他自己折騰自己,和她有什麽關系?就算是有,那也是趙知臨自作自受。

吳非辭腳下蹭著泥土不說話。

趙知臨站在她身後,垂眸低眼,輕聲道:“娘子,這兩日辛苦你了。”

和人置氣不是件易事,時刻得謹記著不能與此人說話,最好連對視都不要有,否則氣勢就短了半截,如此堅持下來能不辛苦累人嗎?

吳非辭今晚扔了兩張被褥,砸了一只枕頭給他,臨走前還不忘絆他一腳,看他單膝跌跪在被褥上,氣順了很多。

阿清手裏托一盞羊油燈進來,說:“阿姐,我有話……”又看一眼正在窗前鋪被褥的姐夫,同情地改了口,說道:“阿姐,姐夫,我有話和你們說。”

他和兩人說話,兩人便會摒棄前嫌坐在一處聽。

“怎麽了?”吳非辭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,坐下來問他。

“我不想去上學。”阿清低頭道。

趙知臨走過來倒了一盞茶,問他:“你還沒去,為何就不想去了?”

這兩日給阿清找了幾處學塾,離家近,束脩不算高,現在家裏能負擔得起,阿清應當不是因為錢才不想去上學。

“我只會千字文,字也寫得不好,若去學塾,我只能和那些六七歲的孩童一起學。”阿清低下頭,“與我同歲的,聽說都學到什麽四書了,我想先在家裏讀些書,待讀到四書什麽的,再去學塾。”

阿清臉皮薄,少年心性又好強,不甘屈於人下。

吳非辭想了想,說:“我們阿清這麽高的個子混在孩童裏,確實不太好看,只是在家裏沒人教導,你如何念書?”

“姐夫不是會嗎?”阿清最近才發現姐夫書念得好,字也寫得好,又看向阿姐道:“再不濟也有阿姐啊。”

阿姐會讀書寫字這事也是他最近才發現的。

“什麽叫再不濟?”吳非辭一顆響栗敲在阿清腦門上,琢磨著說道:“既這樣,明日我去書鋪給你買書。”

阿清摸摸腦門笑了笑,道:“謝謝阿姐。”

“好了,早點回去睡覺,小孩子長身體要緊。”吳非辭拍拍他的肩,雙手撐於桌面打算起身。

阿清忙說道:“阿姐,姐夫,我……還有一件事……”

“啊……還有什麽事啊?”吳非辭又坐下來,問他道。

阿清支支吾吾老半天蹦不出一個字,被吳非辭盯著,憋紅了臉,索性實話實說道:“阿姐,別讓姐夫睡堂屋了,讓他回裏屋睡可不可以?”

阿姐和姐夫關系再這麽僵持下去,他的日子也不好過,兩人雖然沒有為難於他,可他夾在中間幹看著,越看越著急,平時說話都要小心斟酌不敢惹著誰——姐夫倒沒什麽,主要是不能在阿姐面前提姐夫的好。

“阿清,你誤會了,人家非要睡堂屋,我也沒辦法。”吳非辭踹了踹窗前那床被子,道:“你看,被子都搬出來了,我也不能勉強人家對不對?”

阿清:“…………”

趙知臨兩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桌面,靜默片刻,說道:“阿清,千字文你還記得多少?手上有書沒有?”

“我昨日還拿出來看了,大都記得……”阿清忽而意識到姐夫話裏的話,趕緊搖頭,道:“已不記得多少了,書還在屋裏好好藏著。”看向吳非辭,道:“阿姐,一會兒你教我。”

吳非辭冷哼一聲,道:“我是‘再不濟’的那個,可不敢班門弄斧。”

阿清拉著她袖子,懇求道:“阿姐,姐夫得沐浴鋪床,還是你教我吧。”

“我確實不濟。”吳非辭擺擺手,道:“明日讓你姐夫教你。”

讀書是件正經事,吳非辭不想誤人子弟,何況她現在更想回去睡覺休息。

阿清今夜不太懂事,從屋裏翻出破舊的半本千字文來,遞到吳非辭手上,道:“阿姐,你先教我幾頁,剩下的明日再讓姐夫教,行嗎?”

吳非辭看向他,少年好學是好事,不能打擊他的積極性,無奈硬著頭皮道:“行吧。”

微弱的羊油燈下,吳非辭捧著破舊的千字文,幹巴巴念著,阿清手裏執筆寫在紙上,若錯了字,吳非辭便教他重新寫好。

趙知臨洗過澡出來時,堂屋裏的吳非辭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,阿清倒是十分清醒,仍舊在一筆一劃認真寫著字。

吳非辭一念書就犯困的毛病,至今未改。

趙知臨輕手輕腳走過去,還沒靠近,吳非辭腦袋就一沈,身體歪倒在了他鋪好的被褥上。

阿清見狀,收拾起書本筆墨,抱在懷裏跑回自己屋,並暗暗祈禱,希望明日阿姐和姐夫能和好。

如此他就不用向叔叔解釋為何姐夫這兩天眼睛那麽紅了。

下午叔叔趙二幹完農活回來,扛著鋤頭,攔住他問:“阿清啊,你姐夫這兩天看著好像沒休息好,怎麽回事?他是不是夜裏不著家跑去什麽伎館什麽花巷去了?這可不行,阿清,你得讓你阿姐看住他才行。”

阿清不能直接說是阿姐把姐夫趕到堂屋裏睡,只能說姐夫夜裏都在家裏,就是夏夜天熱,蚊蟲多睡不著,熬的。

這也不算撒謊,堂屋裏蚊蟲確實比較多。

吳非辭半夜被蚊子吵醒,拉起被子往腦袋上一蓋,蚊子聲是沒了,悶熱從被子裏席卷而來,捂出了一身熱汗。

她掀開被子,耳邊立馬都是蚊蟲飛轉聲,正想爬起來去裏屋睡,耳邊突然清靜下來,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清風,因是窗邊,風裏攜裹些涼爽草木香,比沈悶的裏屋更適合入眠。

她強撐起眼皮看向漆黑四周。

趙知臨坐在窗前,手裏搖著蒲扇,將外頭涼風送入她夢中。

不好!

吳非辭垂死夢中驚坐起,伸手搶過他蒲扇,再用力將他推倒在被褥上,扯起被子蓋住他身子,手覆於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上,再往下闔上他的眼。

趙知臨再不睡,明日頂著一雙更紅的眼出去,那些街坊鄰居又要到嬸嬸面前嚼舌根,說年輕夫妻倆不曉得節制,很不知羞。

吳非辭若真的對他做了什麽,那別人怎麽說都行,自己現在又沒對他做什麽,不能白白擔這流言。

她的手久久地覆在趙知臨的雙眸前,直到趙知臨真的睡著了,她才打個長長的哈欠,拿起蒲扇,一面扇風一面回屋去。

次日,吳非辭眼角紅了。

這下更說不清楚了。

吳非辭揉了揉肉發紅的眼,拉開藤編抽屜,從裏頭拿出三兩銀子去官府還債。

契書上寫明每月十二日前需得到官府公廨還半吊錢,只可早不可遲,只可多不可少,否則會派捉錢人上門來討。

吳非辭見識過一次那些捉錢人後,再也不想見識了,上個月還錢就是交給趙知臨去辦,她在官府門外等著沒進去。

她將三兩銀子用布包好,走出屋外。

趙知臨在院中劈柴,一根根整整齊齊碼好,堆放在院墻邊上曬幾日才能用。

吳非辭叫來阿清,將裝有三兩銀子的荷包塞到他手裏,道:“三兩,給他,還債。”

阿清問她:“阿姐,你不跟著一起去嗎?”

吳非辭說道,“我有事。”

阿清把荷包還回阿姐手裏,說道:“去官府還債花不了多長時間,阿姐,你就和姐夫一道去吧,順道幫我買幾本書回來。”

阿清不幫忙,吳非辭只好自己走到他身側,趁他沒拿起斧頭,將荷包系到他腰上。

兩人都不說話,吳非辭低著頭系荷包,趙知臨眼睫垂下,定定地看著她的小手在自己腰間蹭來擦去。

他薄唇動了動,挪開眼望向墻邊的木柴,越過墻,看向那棵結了果子的石榴樹,借此瞞騙過自己身體,裝作什麽反應都沒發生——小腹沒生熱,喉間沒發澀。

日頭曬下來,他擡起手,遮在吳非辭頭上。

吳非辭終於系好了荷包,抹了抹前額滲出的薄汗,轉身對阿清道:“我去給你買書去。”

說完,沒等趙知臨,她自己出門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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